企业刑事合规是企业对潜在刑事法律风险的有效控制。为实现企业可持续高质量发展，顺应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快速腾飞，企业刑事合规已经成为企业健康发展、市场秩序稳定、行业规范法制化的未来趋势。涉案企业为了避免相同或类似企业刑事犯罪的发生，针对企业本身潜在的刑事法律风险类型展开刑事合规风险控制研究，有利于涉案企业实现刑事合规整改目标，进一步加强企业刑事合规的风险防范和控制，从而发挥长效的犯罪预防作用。本文首先对企业刑事合规的要素进行剖析，主要介绍了企业刑事合规的内涵界定、功能意义及其制度完善的必要性，然后对涉案企业潜在的刑事风险类型进行分析，最后从事前、事中、事后三方面分别给出涉案企业刑事合规风险控制的应对措施，以期为形成切实高效的企业刑事合规风险控制体系提供思路。

一、企业刑事合规的要素分析

（一）企业刑事合规的内涵界定

企业刑事合规是指以刑事法律和实务的标准来识别、评估、预防和控制企业在经营管理活动中的法律风险，预防企业在经营活动中涉嫌刑事犯罪，预防员工等个人犯罪牵连企业，预防企业被动涉入刑事案件。不同于事后的审判惩戒，企业刑事合规属于事前的法律风险控制，是对企业潜在的刑事犯罪风险进行判别和定性后建立的预防控制措施。企业刑事合规需要规避特定的刑事法律风险，在企业内部需采取合规计划来识别风险，并预防这些风险导致的企业犯罪行为，属于企业的自律要求。

随着司法实践的不断进行和相关理论的不断成熟，刑事合规的内涵也在不断拓宽。目前，企业刑事合规还包括政府应对企业刑事合规的各种激励制度以及企业刑事不合规而遭受的刑事责任惩罚。企业有效的刑事合规整改计划可以作为涉案企业不起诉或者从宽处罚的法律风险规避手段。总的来说，企业刑事合规是法律风险控制的结果，是企业为规避相关的刑事法律责任而采取的对企业刑事犯罪风险的预防和应对手段，是国家为保障企业正常运行、打击企业刑事犯罪而采取的量刑定性和激励从宽的制度。

（二）企业刑事合规的功能意义

企业刑事合规在司法实践中有三种功能意义。

第一，打击企业刑事犯罪行为。企业刑事合规有着很好的犯罪打击效果，面对越来越多的企业犯罪，仅靠国家法律的强制性惩戒和事后补救措施无法有效治理企业犯罪，应该另辟蹊径，将企业犯罪的事后惩处转为企业犯罪事前预防，将单一的威慑惩罚与激励保护措施相结合，最大限度减少企业犯罪带来的恶劣的社会影响。从西方国家早期的企业刑事合规在企业犯罪治理方面成效显著可以看出，企业刑事合规是当下最为有效的企业刑事法律风险控制手段，已被更多国家采用和认可。

第二，保护企业合法权益。作为国家刑法和刑事诉讼法领域的强制性要求，企业刑事合规计划具有防范企业潜在刑事犯罪的作用。有效的企业刑事合规计划可以作为企业合规从宽和不起诉的依据，意在激励企业做好对刑事合规风险的识别和控制，降低市场整体企业刑事犯罪率。此外，企业刑事合规通过限制国家机关权力的滥用，亦有保护企业实体权益和诉讼权利之功效。如在合规调查中，对调查手段和措施的限制、对采用非法调查手段获得证据的排除，能够最大限度地减少因权力滥用对企业法益的侵害。

第三，提高社会整体经济效益。近年来，我国多次出现企业犯罪被追诉但各方经济损失巨大，最终导致企业破产倒闭的现象，影响了地区经济体量的发展。企业刑事合规可以有效避免企业刑事法律风险，事先预防企业犯罪，减少企业参与刑事诉讼的耗费和因为调查犯罪产生的负面影响和利润损失，节约国家刑事司法资源，提高社会整体经济效益，保障企业的长期经济效益，为企业员工正常的家庭生活水平提供保障。

（三）企业刑事合规制度完善的必要性

1.企业单位犯罪风险逐渐上升

在Alpha案例库中以“单位犯罪”作为关键词搜索刑事一审判决案例，由这些案例可以看到，近十年来，企业以单位犯罪被公诉机关追诉或者在自然人犯罪中有触发单位犯罪风险的案例，从2012年的不足三百例到2022年的五千多例，企业经营过程中的刑事法律风险正在不断升高。上述案件中，百分之七十是破坏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秩序罪，其他还有妨害社会管理秩序罪、贪污贿赂罪、侵犯财产罪等等。这说明，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企业在扩大经营规模时会触犯刑事法律，企业单位犯罪率高增不减，犯罪人数和犯罪企业比例逐年增加。

2.企业刑事法律风险防范意识不强

部分企业管理者的法律意识淡薄，在企业经营管理过程中没有注意到企业潜在的刑事法律风险，甚至出现扰乱市场秩序、贪污受贿方面的犯罪行为，导致企业刑事犯罪现象越来越多。还有一些企业在融资和签订合同等方面，由于对国家法律法规不熟悉，出现一些不合规的行为，产生了刑事法律风险却不自知。

3.预防企业涉外刑事合规风险的需要

随着经济的全球化，跨国企业如雨后春笋般出现。由于各个国家非常重视对本国利益的保护，再加上我国企业对刑事合规制度认识不足，致使部分涉外企业受到了巨额罚款和刑事惩戒，最终导致企业规模缩小，影响企业的有序发展。在国际形势不稳定因素的影响下，企业管理者更应该提高刑事法律风险控制的意识，通过内部审查防止企业陷入涉外刑事犯罪的旋涡。

二、涉案企业刑事合规风险的类型

（一）涉案企业内部刑事合规风险

企业犯罪的刑事法律风险主要来自企业内部人员的违法行为。企业内部人员在从事日常经营活动时出现的违法犯罪行为并不能代表就是企业行为，然而需要企业承担相应的法律后果，这类法律风险分散在企业创办、运营、转让、破产全过程。相关调查显示，企业内部刑事合规风险高发的行业集中在银行和金融服务业、制造业、技术、能源及零售业，风险高发的五个岗位分别是销售、运营、高级管理人员、会计和采购。企业内部刑事合规风险突出表现在贪污贿赂犯罪方面，主要罪名有贪污罪、受贿罪、职务侵占罪、行贿罪等。企业内部人员作为犯罪主体既包括企业的普通员工、高管、股东、实际控制人等内部人员，也包括企业内部的各个部门与分支机构。

这类风险区别于单位犯罪的风险，一般由企业的个别人员、个别部门实施。这类犯罪通常以贪污、受贿、泄露商业秘密等方式实施，而且犯罪手段非常隐蔽，不易被企业察觉。但内部人员的犯罪行为一旦被检察机关指控，企业本身也可能被刑事追责，尤其当高管或实际控制人涉嫌刑事犯罪时，对企业的声誉及发展会产生重大影响，甚至可能导致企业破产。

（二）涉案企业外部刑事合规风险

涉案企业外部刑事合规的首要风险是企业单位犯罪产生的刑事合规风险。不同于企业内部成员的违法犯罪，企业单位犯罪代表企业的行为。企业的犯罪行为主要表现在不正当竞争、垄断、违规招投标、税务发票作假、生产标准不达标、产品质量不合格、泄露用户信息等方面。涉案企业经营管理过程中产生的高风险往往出现在投融资、证券流通、合同管理、招投标、文件审批等环节。

涉案企业外部刑事合规的另一个风险是企业作为被害主体产生的法律风险，主要包括两方面：一方面是企业在与外部主体进行业务往来与合作时，外部主体对企业本身施加的违法犯罪行为，这类法律风险主要表现在经济犯罪领域，比如窃取商业秘密、合同诈骗、假冒注册商标、专利侵权等犯罪活动；另一方面是部分外国政府为保护本国利益，强行向他国企业施加不平等规定，使企业出现涉外业务的刑事合规风险。

三、涉案企业刑事合规风险控制的应对措施

（一）事前：完善企业刑事合规计划，有效预防刑事法律风险

企业要建立刑事犯罪风险事前预防机制，需在各经营环节中，及时找出某些业务或关联部门存在的刑事法律风险，成立专门的企业刑事风险控制研究机构，定期对企业全部的经营管理活动和业务往来情况进行调查分析，基于企业自身的情况采取相应的刑事法律风险预防措施。同时，在企业内部开展长期、系统的刑事合规风险培训与考核，加强企业内部人员关于企业刑事合规政策的学习，提高其规避刑事法律风险的意识。让企业内部刑事合规制度化，规范企业遵守相应的法律法规，制订有效的企业刑事合规计划，还需做到以下几点：

第一，企业要开启内部刑事合规参与的讨论，加强企业内部人员的责任感，最大限度降低企业内部人员造成的企业刑事犯罪率；同时引入一些专业的法律团队参与企业的重大决策，尽可能避免因企业决策和业务不规范导致的严重法律后果。

第二，企业管理者要做好应对突发刑事合规风险的预案，加强对企业刑事合规计划的执行力度，避免因执行不当而使企业陷入刑事法律风险。企业有必要加大企业刑事合规问责的力度，严厉打击内部成员的违法犯罪行为，同时聘请外部机构对企业的潜在刑事法律风险进行评估。通过自身审查和外界监督形成企业一体化刑事合规风险控制体系，做好企业刑事法律风险预警，提高企业整体刑事合规风险的预防效果。

第三，加强政府与企业的良性互动。政府可以帮助企业完善刑事合规计划，针对不同类型的企业分别介绍其可能存在的刑事法律风险，解答企业对最新出台刑事合规政策的疑惑，让企业了解当前的政策导向和企业单位犯罪的特点，为企业制订自身刑事合规计划补充详细资料。通过政府与企业的良性互动，逐步构建出一套完整的企业刑事合规风险联防机制，降低企业的刑事法律风险。

（二）事中：做好企业刑事合规程序应对，避免刑事法律风险扩大

涉案企业对已发现的刑事合规风险类型应及时予以识别，组织专门机构配合政府相关部门的立案调查，积极化解刑事法律风险，防止企业犯罪行为进一步恶化。企业可立即启动相关预案措施，证明企业制订了有效的企业刑事合规计划并全面落实了该计划，同时等待相关部门对企业刑事合规计划的有效与否和执行情况进行评估。检察机关若发现企业不存在主观危险性，且事先做好了应对刑事法律风险的预防措施，符合企业刑事合规的条件，可以对企业从宽处罚或免去企业应承担的刑事责任。

当涉案企业及企业负责人涉嫌刑事犯罪时，企业要及时分析刑事法律风险产生的原因，收集企业刑事合规计划有效的相关证据。若企业及企业负责人违法的主要原因是对当下政策变动的认识不足，其刑事法律风险是无法避免的认知错误，误判其经营管理活动不存在违法犯罪行为，检察机关可以作附条件不起诉处理，要求企业尽快对以往的刑事合规计划进行整改。

当涉案企业及企业负责人的确犯罪时，企业应主动交代自身违法犯罪行为，证明企业为避免刑事法律风险扩大作出过积极的补救和反省。涉案企业应积极提供事前制订的企业刑事合规计划及法律风险预防措施详情，若检察机关认定涉案企业没有主观上的故意，可允许涉案企业整改企业刑事合规计划，然后根据整改情况建议法院对企业作宽大处理，降低涉案企业的负面影响和经济损失。

（三）事后：总结企业刑事合规经验，合理规避刑事法律风险

涉案企业在整改企业刑事合规计划的同时，要完善企业刑事合规风险防控机制，将企业刑事合规融入企业自身的经营活动中，对企业不同的业务进行系统分类，有针对性地预防各种类型的刑事法律风险。对未来可能产生的高风险领域予以重点关注，企业可主动联合外部监督评价机构，分析总结刑事犯罪风险产生的原因，采取相应的防范措施，防止企业再次陷入刑事法律风险。

涉案企业在刑事合规计划整改的过程中，要注意将企业刑事合规理念融入企业文化，企业管理者以身作则推广诚信守法的企业刑事合规文化，企业内部员工积极响应并推动刑事合规文化建设，在企业内部全方位形成遵纪守法、尊重并落实企业刑事合规计划的良好氛围，向社会传达正确的企业刑事合规文化价值观。

检察机关可就各类涉案企业的刑事法律风险进行总结，针对主要的风险类型给出更为精细化的整改指导意见，协助企业做好刑事犯罪风险的预防和控制，定期回访和监督涉案企业刑事合规是否整改到位，帮助企业完善刑事合规计划，共同营造良好健康的市场营商环境。

四、结语

涉案企业刑事合规风险的防控对现代企业的健康发展和市场的稳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企业刑事合规面临的刑事法律风险也是多样化的，企业一旦陷入刑事法律风险的旋涡，且不积极采取应对措施，企业就会涉嫌刑事犯罪，导致企业承担巨额罚款，甚至出现申请破产、股权被迫转让等毁灭性的后果。企业积极有效地实施企业刑事合规计划，可以帮助企业预防刑事法律风险，营造一个法制健全的和谐营商环境。随着涉案企业刑事合规的深入实践，各企业协同政府不断总结刑事法律风险防控经验，中国的涉案企业刑事合规风险控制体系必将逐步完善。

(作者系河南财经政法大学法学院2019级本科生。本文刊载于《法治时代》杂志2023年第七期）